在2014年底的中国之行去河南前,卢沛宁(Christopher P. Lu)给母亲王大成写了一封邮件:你们都没有确切告诉过我,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河南的,他是否有过机会回去?
卢沛宁的父亲卢正阳,出生在驻马店市正阳县寒冻镇吕河乡后庄村。在1948年,大概在他11岁的时候离开故乡。
“我爸爸特别为他是一个河南人而感到骄傲。如果你问他,你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他会说我是河南人。”
1991年,卢正阳以华盛顿特区河南人协会创始人、主席的身份来到郑州,同行的其他美国“老乡”都回到各自的小村庄,但卢正阳却没有。两年后,卢正阳在美国去世,没能再看一眼自己当初出走的村庄。
白宫的微波炉
第一次坐在白宫的地板上时,卢沛宁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妈妈,我坐在我在白宫的办公室里。”
“你怎么没在(就职典礼后的)游行?”母亲问。
“妈妈,我正坐在我自己的办公里,在白宫。”
事后回想,卢沛宁说,“我想,就是那个时刻,击中了她,也正是那个时刻,击中了我。”
那个时刻,办公室在等待重新粉刷,所以没有任何家具。2009年1月,白宫迎来了它两百多年来的又一位新主人,也是第一位非洲裔美国人——贝拉克·奥巴马。卢沛宁是总统助理兼职内阁秘书长,时任美国政府中最高阶的亚裔官员之一。
随着新任总统踏入白宫之前,妻子凯瑟琳·汤普森送给卢沛宁一份礼物——一整套的电视剧DVD《白宫风云》(The West Wing)。他全部看完了。剧集里只有一位亚裔美国人。这个叫作Ed的小角色,隔上几集出现一次。他甚至连个姓氏都没有(至少在电视剧里是这样)。
在一次有关亚裔美国人的演讲中,卢沛宁打趣说,维基百科可是无所不知的,但,它都不知道Ed在白宫里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
“所以,对我来说,白宫的经历有点难以置信。”
《白宫风云》里,你可以看到人们不停地走来走去并交谈。但在现实中的西翼,“你不能边走边说话,如果两个人并排在前面走,后面的所有人只能靠着墙站着。那是一个非常小的地方。”在芝加哥大学的一次前奥巴马总统班底的论坛沙龙上,卢沛宁这样描述对这个职业制高点的印象。
距离他们入主白宫最近的一次修葺是在杜鲁门时期。2011年8月,华盛顿特区感受到地震,整个楼房开始摇晃,卢沛宁事后开玩笑说,自己当时心里犹疑着:“也许我不该在地震的时候呆在一所两百多岁的建筑里……”“所以我们都跑出去了。”
曾任奥巴马总统演讲写作者的John Favreau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老式的gateway电脑,时常老半天发不出去邮件,也打不开《纽约时报》的网站。卢沛宁想用微波炉,却被告知不行,“因为我们不能再往墙上插更多的东西了。”
现实的白宫还有一点不同,“不会像电视演的那样,6个人做了所有的事情。白宫的确不大,但我们有足够的人去做事”。
内阁秘书长“典型的一天”就是没有任何“典型性”可言,非常难以预料。每天开始得特别早,结束得特别晚。政治学院的学生问他日常作息,他说自己常开玩笑,如果给下属发邮件两个小时内不见回复,“他们要么在看电影,要么在医院。他们最好在医院,在电影院也应该及时查邮件。”末了他会补充一句,“我是在开玩笑。”
这时,Elizabeth Jarvis-Shean,前白宫的研究主任(research director)在一旁补上一刀:“他是认真的。”
卢沛宁只好说:“好吧,我是半认真他半开玩笑的。”
世界变幻无常。重要的人物没法选择在早9点到晚5点的上班时间去世,但总统总要就这些问题发言;国际危机也不时发生,“就算你走出了办公室,你也没法肯定会不会再把你拉回去。”
内阁秘书长的工作“就是协调各方。基本上我的生活就是协调总统的工作人员。确保所有的枝节都联合起来,以完成工作。我喜欢内阁秘书长这个工作的理由之一是,它不仅让我跟白宫同事们亲密合作,也跟不同的内阁成员合作。”他说,“(我的工作就是让)让火车准点,确保不管哪一天,白宫和其他机构都在同一套轨道上行驶。”
作为总统在内阁的主要联络人,确保白宫和联邦政府在同一个频道上运行是卢沛宁的核心工作。这份工作需要与超过20个内阁机构和所有的联邦政府打交道。他和他的同事面对着来自各个机构的请求,涉及从经济到防务,从法案到政策,从同僚的孩子能否参加复活节滚彩蛋(Easter Egg Roll)活动到安排他们的家人参观白宫并跟总统合影。重大的事件和日常琐碎,“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
一切事务的处理都没有历史套路可以遵循。刚到白宫工作时,卢沛宁吃惊地发现,关于他要面对的工作,居然没有决策过程的记录。
“一切都取决于关系。”他说。不论跟100人还是200人打交道,万变不离其宗。他叮嘱属下,如果你因为某事跟白宫同僚吵架,要记得,不值得大发脾气,断掉所有退路,因为第二天,你还是要跟他(她)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