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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如我

发布时间:2022-10-20 10:55:04 来源:网友投稿

田老师,他们说你喝茶用雍正珐琅彩,焚香冬天是琴书侣私款的宣德压经铜炉,夏天则是德化白瓷筒炉。无论四季,出门都是掖一柄雅扇,扇面或吴湖帆青绿山水,或金冬心画蔬果,扇骨不是金西崖刻留青,就是杨聋石的浅刻……你好雅的嘛!

他们是谁?田东飞问。

还不是江湖上流传的说法,郑薇说,不是这样吗?

田东飞的牙齿又白又齐,郑薇觉得他的笑容那么好看。玩古的人她见得多了,所谓收藏家、开古玩店的、拍卖公司的、文物商店的,还有博物馆的,以及那些踩地皮串货的,甚至挖坟盗墓的,这些人,无论专家还是玩家,郑薇觉得,绝大多数所谓的圈里人,身上都有一股俗气。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们每个人都仿佛是江湖油子,自我感觉良好,待人接物、说话,很夸张,彼此称兄道弟,很讲义气的样子,但往往很虚。谦恭有礼的后面,隐藏着志得意满和对别人的轻视,以及六亲不认的攫取。郑薇很不喜欢这种气味。但是,她自己又常在这种圈子里混的。我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吗?她也会自问。

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苏州大学名教授、博士生导师,母亲在文物商店工作——她自认为是不俗气的。从婷婷少女开始,耳朵边就一直有人夸她气质好、大家闺秀、优雅、娴静,等等。也有夸她漂亮的,因为她长得确实很漂亮。但是,更多的人并不直接夸她容貌美,可能是她的气质更非同寻常吧。

对于古董,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审美眼光,她的眼光是很高的。比如竹刻,她就不喜欢留青,觉得总是脱不了一股匠气。她喜欢明清时期浙派金石家刻的扇骨,这些人的作品不是商品,只是清雅玩物,有很高的書法篆刻意趣在里面。紫砂壶里,她就爱

造型简单线条流畅的光货素器,顾景舟确实堪称一代大师,蒋蓉那类花货,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宫廷景泰蓝也是特别恶俗的东西。

她经常挂在颈项里的,是一件红山玉璧。她认为红山、良渚的玉器,每一件都是国宝。田东飞却更爱买一些春秋战国时期和汉代的玉。他看重雕工,他知道雕工精美绝伦的古物总是会有很多的人追捧,价格空间也就更大。顾珏刻的一个竹笔筒,在香港苏富比拍出两千多万港币的价格,就是很好的例子。论竹刻,顾珏当然不是最好的,吴鲁珍才是大艺术家。

父亲的学生,追她的有好几个。只有一个,长相、学问和家庭背景,是她以及她父母都接受的,但是他居然有一天说中国的古建筑是垃圾,说中国的古董都有一股封建士大夫的腐朽气息。这样的言论,郑薇的父亲还可以勉强容忍,郑薇母女,是反感到了极点。简直就是欺师灭祖!“对的,就是不肖子孙,你这个老师,在他眼里,也一定是腐朽的!”母亲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次却真生了气,她一辈子的工作,都是和“腐朽”的东西打交道,她也是腐朽的。培养这样的青年学者,中国的宝贵传统就要毁在他们手里哼!

母亲轻易不发火的。上一次是因为读了贾平凹的小说,那本《废都》,她气得差点儿骂人,说,怎么有这样的作家,还灵魂工程师呢,简直就是流氓!写得太脏了,他的脑子里怎么那么脏啊,真受不了!

郑薇买的第一件东西,是一只明代的袖炉。它看上去和普通的铜手炉差不多,但是东西的级别是有天壤之别的。这只袖炉,精铜制成,小巧玲珑,高抛的盖子手工镂刻编织纹。它的美,不是一般的眼睛能够看到的。那时候“张鸣岐”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也不多。虽然店主要价很高,她还是把它买下来了。她看得懂它,知道它的价值。后来这种张鸣岐的炉子,被一路炒高,竟然有过百万的。郑薇把它给了田东飞,他很激动,他一方面也是有眼光的,另一方面这时候这样的袖炉再不是几千元的东西,至少也是小几十万。他拿在手上,仔细地看,反复抚摸,爱到极点的样子。如果这时候把它夺过来,他也许会发疯吧!多少钱?他问郑薇。郑薇说,你说呢?田东飞又是一阵抚摸,说,东西是你的,当然你出价。

田老师你一个大雅之人,怎么总是钱啊钱的呢?

田东飞说,钱当然是太重要了!没有钱,怎么玩?你跑到拍卖会上去,资金不足,人家抬两棒,你就哑了!再硬着头皮叫一口,人家马上跳价,你就只能假装要上厕所溜出去。不是胆小,就是因为钱少,硬不起来!

那就少买点嘛!郑薇说。

这事有瘾,你也知道。欲望呗,欲望是无止境的,有了一件想两件,有了好的想更好的。也只有这样才有意思嘛!如果东西越买越差,那就是没出息。所以得讲钱,得有钱!

可是有钱没钱也是相对的呀!

对对对,田东飞说,这你说得对,拍场上谁也别称大爷,十个八个亿也买不了几件东西。

收藏圈里都知道那个编织纹张鸣岐袖炉是郑薇的,后来到了田东飞手上。田东飞送去吴门秋拍,六十六万落槌。买家是一位纺织品公司老总,斋名“逸考堂”,加上佣金,他付了七十几万。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郑薇当初给他,没要一分钱,白送的。大家都说,姓田的何德何能,竟得郑薇这样的白富美亲睐,几十万的东西,眼睛都不眨白送了。

关键是在他手上玩了一年多,就出了,等于白拿了郑薇六十六万块钱。这个人真牛逼!愿意白给郑薇六十六万的,不是没有啊!但是人家郑薇不要,愿意倒贴。

虽然不是什么信物,但是把袖炉卖掉,郑薇总归不开心的。田东飞说他看上了一张黄花梨琴桌,可能达明,打底清早期。他看好明代家具,肯定一路涨,现在出一百多万,五年后加个零没问题。

郑薇说,你是不是真喜欢?真心喜欢的话就不要卖掉。你怎么舍得卖掉的呢?

田东飞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浮云。

郑薇说,那你还占有欲这么强!

只有卖,不断卖,才能买,才能不断买进。只买不卖,很快就难以为继了。

那让你把东西都卖光,你会不会心疼?

田东飞想了想,说,只要价钱好,不心疼!

那你还是喜欢钱!

有不喜欢钱的人吗?田东飞的嘴角那坏坏的笑容,最吸引她。郑薇看着他,心想,他要多少钱才会心满意足呢?

田东飞的叔父在阿根廷当厨师。他一手苏州菜做得牛逼,大使馆搞活动常把他请去。他做的酱方,取大块五花猪肉,先油爆,加酱料、香料收干,然后上笼蒸三四个小时,肉不变形,内里却已酥烂若豆腐。端上桌,香飘四座,色艳、形美,只有四角微微下塌,透露出酥烂的消息,必定是入口即化的。他回国省亲,说起布宜诺斯艾利斯很多古董店、很多象牙雕刻,据说都是中国过去的东西。田东飞跟叔父飞去地球另一端,飞机上兴奋得一刻不能睡,吃了两颗安定片,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晕晕乎乎的,像喝多了啤酒。果然牙雕不少,大多晚清民国时期雕刻的观音、布袋和尚等。田东飞眼光高,看上的都是清中期以上的,皮壳漂亮,牙裂自然。一组“四爱”,亦即羲之爱鹅、陶潜爱菊之类,牙质细腻、雕工高级。田东飞眼光独到,看到了咱们建国以来出口创汇的那些“红色题材”诸如“为革命养猪”、“草原英雄小姐妹”、“战天斗地”、“红梅赞”等作品的价值,它们都是由学院雕塑系师生参与,工艺厂一流老师傅亲自雕刻,代表了中国民间工艺的最高成就,其价值完全没有被认识,或者是被完全忽略了。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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