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遭遇窘境
义怡轩。
这是一座临街近四百平方米的酒楼。它的一层大堂摆有十六套桌椅,那都是由硬质的榆木制成,这比使用桦木或密度板家具的一般餐馆显然从档次上高出一筹;且地铺釉面砖,顶悬水晶灯,壁挂山水画,吧台后面酒架上摆放着的酒水饮料不下三十种。那给人的第一眼感觉,是其环境在设计上有着独到之处。它的二层,则是一排八个单间,每个单间里面也都布置得十分雅致,临窗而望,街市之繁华,可尽收眼底。
这会儿,是午后。
在这个店的后院,一间大概只有十五平方米的厢房内,何氏兄弟忠仁和忠义仰面躺在一木板搭的大通铺上。那上面在他们旁侧,横向堆着一溜成卷儿的脏兮兮的被褥。很显然,在这屋里挤住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是从山西老家过来的。他们的父母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在这2008年的3月,他们不远千里来到京城南四环外的此处,是想让这个店的主人给他们提供一个与在土里刨食不同的生活依托。他们眼下的年龄是,忠仁二十三岁,忠义二十岁。而这个店的主人钱永昌曾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过他们父亲的救助。
钱永昌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人,他中等个头,体态有些肥胖。他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得很高兴。在请他们饱餐了一顿之后,便引他们进了这间房屋。他在离去时,颇显歉意地对他们说:“这儿简陋点,先凑合住。等你们帮我把生意做起来,住的条件会好的。”
作为投奔者,忠仁两兄弟,对于住的条件好坏其实并不在意,他们这会儿已经很知足了。因为他们最起码得到了收留,而不是被拒绝。他们从钱的言谈话语中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东西,那就是他钱老板是欢迎他们的。这一点,对于为了生计而来的他们太重要了。有了这样一个基点,他们就可以起步,就可以在京城这个对于他们既陌生又早就神往的世界生存下来。
一个相貌十分俊秀的青年从门外进来。这青年年龄和忠仁相仿,个头挺高,看上去也很健壮。
他一进屋,便很客气地对两位兄弟表达了问候:“新来的?”
兄弟两人同时坐起身来。
忠仁问:“您是?”
青年说:“我跟你们一样,打工的。你们躺你们的。”
青年边说边脱下外衣,将其挂在屋内过道上方的一条横拉的绳子上,然后,坐在通铺边沿上脱鞋。
忠仁又问:“兄弟贵姓?”
青年回答:“免贵姓姚,在家排行老二,管我叫姚二就是了。”
忠仁说:“听您这口音不像当地人。”
姚二说:“山东人。两年前来北京,想闯一闯,一时没有什么像样的机会,便在这儿落下了脚。”
忠仁说:“您在这儿……”
姚二说:“在这儿干采购。这店里里外外的人吃的喝的都是我从外面倒腾来的。”
忠仁说:“那您也算是这店里挺重要的人物啦。”
姚二说:“重要个什么?只是个碎炊,混口饭吃。我也歇会儿。”
姚二说着,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铺上。
忠仁又问:“这屋里还住着不少人吧?”
姚二说:“五个,加上你们七个啦。”
忠义插话:“他这儿伙计还真不少。”
姚二用手支起上身,说:“不止这数,这店里光后厨的人就有十二个,加上前台的人,每天张嘴要吃要喝的不下三十位。要不,他钱老板怎么整天很少见笑模样呢。”
忠仁说:“听老板说,生意不太好。”
姚二说:“是不太好,没什么吸引客人的東西。你们来,是做什么?”
忠仁说:“我想上灶炒菜,我这兄弟还没什么手艺,先打个杂,学徒。”
姚二问:“你在后厨干过?”
忠仁说:“刚从厨艺学校出来。”
姚二说:“刚从技校出来,老板就能让你上灶?”
忠仁说:“他有这意思。”
姚二说:“那老板对你还真不错。”
忠仁问:“老板也住这院子里?”
姚二说:“是啊。北屋,就是他和他老婆的窝。”
忠义笑了:“怎么叫窝?”
姚二说:“叫窝还是好听的呢。那屋里也不怎么样,没什么像样的摆设,他钱老板的心思没在那儿。”
姚二说着,放低了声音:“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他那老婆提不起他的兴致啦。你们没有见着吗?那整个儿一个大南瓜啊。听说过去她不是这样,也漂亮着呢;只是这两年她突然发福啦,搂不住啦,越来越上细下粗了。甭说他钱老板还算是个有钱人,她这模样,就是咱这穷光蛋,白给,也不想要啊。”
忠仁两兄弟在这天中午一进义怡轩的门时,钱永昌就曾让他的胖妻金淑娴与他们见了面。姚二那样比喻,在他们看来,还真不属于夸张。
但忠义说:“我看他俩挺好啊。”
姚二说:“那是表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原先有一个男孩儿,但那男孩儿两岁的时候,暴病死了;他这老婆不知为什么,想再怀个也怀不上了。他的心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变了。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钱老板这两天已经在外面置下了私宅,只是他这老婆还不知道。”
忠仁问:“你是说钱老板外面还有女人?”
姚二说:“目前还没发现有。即使有,他也不会张扬的。你是不知,咱这钱老板心里瞧不上他这老婆了,明面上还不敢得罪这个老婆。他这个老婆娘家可正经是个土豪,那真是要车有车,要房子有房子。这店原先就是他那大舅哥的,人家是忙不过来了,才转让给他的。他当初就是一个给人打杂的伙计,他是靠勾搭上这位的妹妹,才有了今天。他现在还是资金一有运作不开的时候,就让他这老婆向娘家伸手。他精得很,再怎么想搂个花瓶,也不会弄丢一个钱罐子啊。”
忠仁有心想再问点什么,但没再张开口。他是忽然想到,他还不知道这个姚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怕问多了,传出去,什么地方犯了钱永昌的忌,给他们兄弟二人造成不利。
晚上,忠仁一上灶,钱永昌的脸色突然间由晴转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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