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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皮围裙(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2-11-01 18:35:04 来源:网友投稿

王小忠,男,藏族,1980年生于甘肃甘南。中国作协会员。作品见于《大家》《民族文学》《北京文学》《散文》《青年文学》《长江文艺》《山花》《芳草》等多家刊物,入选《散文精选集》《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散文年度佳作》《2011少数民族文学年度选·小说卷》等10余种选本。著有诗集两部,散文集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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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是真的要重新开始吗?

天还没有亮,我就听见他翻箱倒柜的声音。他在找那件羊皮围裙吗?肯定是的。不是说要把手艺带到土里吗?我知道,阿爸虽然那么说,但他的内心绝对是不会放弃的。小镇子重建后,游人比以前多出好几倍。以前大家都喜欢机器打造的银饰,可现在纯手工打制的银饰却越来越受游人的欢迎,越来越值钱了,变化太快呀。可是阿爸已经老了,我知道他看重的并不是钱,而是舍不得丢弃手艺。

小镇子的确是比以前热闹了。贡巴的百货铺里摆放着五花八门的东西,雍措的手工围巾也被外地游客所青睐,他们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以前的老顾主三三两两常来家里,可阿爸一直没有动手,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重新拿起锤子,看来是迟早的事情。那件羊皮围裙周身的小窟窿都被他认真地缝补了起来,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

阿爸变得勤快了许多,但当太阳恰好照在铺面门口时,依然会在铺面门口晒会儿,这已经是他多年的习惯了。望着来来往往的游人,阿爸的眼睛里就灌满了别人不易发现的亮光。看着阿爸渐渐红润起来的脸膛,我满心欢喜。我不想再看到阿爸日夜感伤的样子。

海螺沟里的青草疯长着,白塔和转经房屹立在那里,像是等待大家的到来。奇怪的是大家似乎都不愿去那儿。每天除了去转经房,煮奶茶,做饭,认真侍候好阿爸之外,我就去雍措的店铺里帮忙。在阿爸没有真正拿起锤子之前,我不想坐在家里,让那些伤心的往事纠缠着。

最近的这些日子,才让镇长总是来我家。他不计前嫌,想方设法讨好阿爸,说县上有规定,要给老手艺人特别的待遇,不能让手艺失传。那件事情之后,阿爸对才让镇长似乎很不满意,他自然不会相信才让镇长所说的话。但我想,总有那么一天,小镇上一定会响起那久违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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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转经房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小镇立刻被镀上一层金——鲜亮,耀眼。可爱的黑色的小切俄(藏语:狗)不住摇动尾巴,跑在前面,像孩子一样,不住回头看我。晨曦下,四周升腾而起的袅袅桑烟像缕缕蓝色的飘带,在干净的天空里绕来绕去,这让对面山坡上的寺院显得愈发安静而壮观了。

我加快脚步,想在太阳照到小屋门口之前赶回家,给阿爸端上煮好的热(奶)茶和馍馍。阿爸吃早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搅,他喜欢趴在被子里吃,吃完又睡,一直会睡到太阳落满整个院子。我的记忆中,阿爸总是把自己藏在那间小屋子里,叮叮当当打制首饰。他不爱吃酥油和糌粑,也很少去寺院。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固有的习惯,似乎无法更改过来。

小银匠还没有起来,昨晚肯定又睡迟了。他要在下月十五前赶完那尊佛,要送到寺院里去。和小银匠结婚这么久,他还没有完成阿爸交代的那桩心愿。我想,这之前他是不会安下心来去做别的事情。

半夜里小银匠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吵醒了我。小银匠是要去阿爸常年打制首饰的那间小屋子里。我没有阻拦,在被子里装得死死的。

阿爸说,我刚落地阿妈就走了。没见到她长啥样子,也没听到她的声音,我和阿妈就那样远远地住在两个世界里。有时候,我也会梦到转经房周围转经的老阿妈,她们弯着腰,一圈又一圈转动经轮,醒来时就格外想念阿妈,可我们相距实在太远了。如果阿妈在人世该有多好呀。这么多年来和阿爸相依为命,尽管任何事情阿爸都不会对我隐瞒,可更多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孤单,阿爸怎么能够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呢!阿爸一心沉醉在他的事业上,他的那点秘密在我眼中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不就是想找个能够继承他手艺的人嘛。为这件事,阿爸伤心过,也哭过,还给小银匠下过跪。

坐在阳光下像做梦一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那种感觉美极了。我宁愿在这种美丽的梦中不要醒来,可是白白的阳光多么像调皮的孩子的手,偏要扳开我的眼睛。离下月十五算起来不到二十天,小银匠不分昼夜勤快地赶活,看着让人心疼。

看到小银匠如此匆忙的身影的时候,我也会想起南木卡和道智来,那两个图谋不轨的家伙彻底伤透了阿爸的心。

那时候我才十七岁。南木卡阿爸带着南木卡来我家,他们在小屋里说了半天话。后来南木卡阿爸走了,南木卡却留了下来。二十几天后,南木卡阿爸来了,他从阿爸的小屋里拿走了一对精巧的耳环和镯子。可南木卡却没走,直到有一天阿爸发了很大的火,南木卡才走了。第二天傍晚,南木卡又来了。他们在小屋里吵了好长时间。我听见阿爸严厉的声音:“你出去不要说是我嘉木措教你的手艺,你连捉虱子的本领都没有学会,就想捕捉草原上的牦牛!”

阿爸老了,怎么能吵过年轻人呢?最后用一块银元才把南木卡打发走了。

阿爸对我说:“南木卡妹妹要出嫁,他们是来做首饰的。草原上不缺别的,就缺打首饰的匠人。”

阿爸还说:“看南木卡高大结实,脸盘方正,额头亮堂,是个特不错的小伙子。这些年我明显感到体力不支,我想把他留下来。海螺表面光滑洁白,但里面却是那么多的弯弯绕啊。南木卡不合适,他太粗心了,而且不听话,做首饰最需要认真仔细,那样可不行。”阿爸歇了一下,接着又说,“做首饰不但要认真仔细,最要紧的是良心。”

我十分不解地问阿爸:“首饰和良心有啥关系呢?”

阿爸说:“拉姆草,这么给你说吧,一个人的品性好坏和手艺无关,但和名声是连在一起的。许多年前,从青藏、川藏过来的马帮贩子们只要看见打有‘老梁家’字样的东西,啥话都不说,银子大把大把就扔在柜台上了。那些人的银子没处花吗?当然不是,那是他们对‘老梁家’的东西放心呀。‘老梁家’的东西在道上那么有名,如果没有几辈人的积累,恐怕难以做到。几辈人的声誉,总不能毁在我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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