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举世瞩目的玉石之河，串演过无数动人心魄的活剧
当南疆的钻石之河现而复隐，人们还在苦苦寻觅的时候，而昆仑山下的一条条色彩斑斓的玉石之河，却早已举世瞩目，串演过一场场动人心魄的活剧。1980年代，在辽宁西部的几项考古重大发现惊动了全国。
牛河梁是凌源、建平两县交界处的一座山梁，因牛河源出山梁东麓而得名。1981年，在文物普查的时候，根据当时群众提供的线索，在这里发现了一座石棺墓。经过试发掘，在墓中出土一枚玉环。这个几千年前的瑰宝，像深埋在历史尘埃中的路标，给我们指出了穿越历史长河的渡口。经过进一步调查发现，在牛河梁一带，还有大批的积石冢。1983年10月，在这里发现了震惊一时的“女神庙”遗址。出土的一尊女神彩绘泥塑，与真人一样大小，形神兼备。“女神庙”及其附近的金字塔式建筑遗址，规模宏伟，是原始部落的大型祭祀场所。这一发现，展示了红山文化的一代高峰。
在牛河梁的西北方，辽西阜新有个地方叫查海，查海是一个山区的小村，并没有碧波荡漾的海子。据说这个小村是以蒙古族先人而命名的。10多年以前，人们偶然在庄稼地中发现了一些古代陶器的碎片。考古发掘与牛河梁差不多是同时开始的，先后6次，长达七八年，但最激动人心的发现却是90年代。
也是一块玉。
冬去春来，方殿春等几位中年考古工作者年复一年地在这片土地上工作。村落的遗址很大，现在打开的仅仅是边缘部分。一幢幢半地穴式的村舍遗址挨得很紧密。这样紧紧的排列，或许是为了抵御野兽和敌人的袭击罢。
发掘开始进行得很慢……
到1989年秋天，首先在回填土中发现了几块龙纹陶片。1992年秋天，在房址内又陆续发现了几个墓坑。查海人的墓坑位于室内。看来先人们也很爱孩子，在几个儿童的墓坑内，出土了玉匕、管状玉、珏等装饰品。这些玉器经中国地质科学院的专家鉴定，全是闪透石、阳起石的软玉、即真玉。
依据遗址中的碳样标本，经中国科学院碳14测定，并以树轮校正，查海遗址距今约为7600年。在这里发现的玉器是中国迄今最早的玉，堪称中华第一玉。看来，8000年前的查海人已把玉器视为神器。
苏秉琦教授欣然题词：“玉龙故乡，文明发端。”
我行走在查海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思绪万千。据介绍，当地并没有玉石资源，那么，我国最古老的玉器，又来自何处呢？
这还是一个谜。
黄河、黄土、黄色的皮肤……黄河流域一直被认为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摇篮。虽然我们民族最早繁衍生息远不止这一地区，但黄河流域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亚洲大陆的经济和政治、文化中心。这是不容置疑的。
中原的三河流域是“重中之重”。这里古都密集，地下埋藏着丰富的文物。郑州商城遗址、殷墟、丰镐出土的大量玉器，成为珠宝王国的第一个繁荣的见证。
这里曾经是2000多年前世界最繁华的都城——商朝的首都。
厚厚的黄土，掩埋了无数惊心动魄的故事。掩去了豪富与贫穷的界限。也抹去了肉林酒池、抹去了无耻荒淫和宫墙殿宇在大地上的一切痕迹。可是，直到20年代，一些存有偏见的西方人还在一直否认中国的文明史。雅克.德.摩根的《史前人类》中公然宣称：“中国文明始于公元前七八世纪，我们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它的史前史。”
30年代，河南的一系列考古发现，特别是安阳殷墟的发掘，完全改写了世界的历史。考古学家顾立雅把他的安阳殷墟发掘报告冠以这样的题目：《中国之诞生》。
妇好墓的发掘进一步揭开了商代故城的奥秘。
妇好是第24代商王武丁的三位王后之一，在当时地位显赫。在这个墓葬中出土的玉器达数百件。白玉、青玉、绿玉、墨五……蝉、猪、牛、羊等兽形器，有的周体镂空，有的平面浮雕。这些玉器不仅制作精湛，造型生动，而且玉石的质地高雅，令人叹为观止。
妇好墓中出土的玉器大部分属软玉——这与查海出土的玉器相似。软玉是以透闪石和阳起石为主，稍有微量的透辉石、绿泥石、蛇纹石、方解石、石墨等——优质的白色软玉全部由透闪石组成，而绿色的阳起石、灰黑色的石墨等，使软玉呈现出多姿的色彩。
现代科学的化学分析表明，妇好墓中出土的白玉、青玉、墨玉，绿玉等，其化学成分和新疆和田玉惊人地相似。无疑，这些古玉来自昆仑山下。千里迢迢，大漠戈壁，冰峰雪山，这些玉石是如何采集，又是如何传入中原的？
明代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说，“凡玉入中国，贵重用者尽出于阗”，英国科学家李约瑟说：“关于玉的产地问题。曾有过不少讨论，经过一番深入讨论以后，现在大都同意新疆的和田(于阗)和叶尔羌地方的山上和河中是2000年来主要的，也许是唯一软玉产地。”
我们不能不把视线再一次投向南疆，投向昆仑山下那一条条闪金灼银的河流。
3、血雨腥风的玉石之路
90年代的第二个春天，一场罕见的沙暴袭击了西北。
铺天盖日的尘暴，像无数颗炸弹在沙海中爆炸，挟裹着滚滚烟尘，呼啸着扑了过来。
一辆从喀什开往乌鲁木齐的大客车，好不容易爬过戈壁，在浓烟似的黄尘中，隐现出几间低矮的房屋——谢天谢地，终于看见了村子。司机说，今晚不走了，就在这里过了。
路边有饭馆、旅店，总能喝上口热水，吃上碗热面吧。旅客们一个个拎着行李，扶老携幼，下了汽车。有一个关中人，提着两只沉沉的大纸箱，步履维艰，走到路边的小客栈投宿。他原想在车上猫一夜，司机吼着说：“不行，你找死？”这个关中人就是到南疆贩玉器的。这几年陕西的旅游发展快，来的外国人多，珠宝玉器也好销。他跑了两趟和田、莎车，也赚了几万元钱。现在市面上假货、低档的东西多，其实真正有眼力的还是做高档的宝玉石能发财。他买来的东西都不是大路货，如果不是绝品，至少他在市面上没看到有第二件的。他还买到了三块玉料，乳脂般的玉色中透出几簇猩红。他相信，总有识货的名家。他才花1000多元就搞来了，说不准能卖个三四万哩。
他找老板要了个单间。他出门都很小心，怕钱财露白。说是单间，实际上刚刚放得下张床。墙上的泥巴掉了一大块，呲出芨芨草编的席子来。他怕自己睡死了，还嘱咐卖票的，啥时继续赶路，能走车了，万一他睡过了，别忘了喊醒他。可第二天一早，汽车发动了，一点人数，缺了一个。仔细一查，关中人没有上车。再回到小旅店里，发现他的房门虚掩着，人却不见了。屋里一片凌乱，他的两只纸箱子也不翼而飞。这时人们才想起，半夜里听到有人喊救命，在泥地上，还有几点干涸的血迹。
这个关中人遭到不测，其实他在喀什时就被人盯上了。
人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即使看到一两个倒毙在大漠中的路人，也不会感到惊诧。
古往今来，在玉石之路上就充满了风险。
对于玉门关，干百年来留下了无数苍凉而催人泪下的诗句。玉门、玉门，就因为他是玉石之路上的重要门户而得名。“出了玉门关，两眼泪不干，往前看，戈壁滩，往后看，鬼门关”。
历史上，因玉石而引发的战争不止一次。
战国时期，秦昭王曾要以15座城池向赵惠文王交换和氏璧。这是发生在公元前283年有名的完璧归赵的故事，它说明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古玉，当时确实价值连城。
据《穆天子传》记载，西周第五代国王周穆王，曾经沿着玉石之路西征。他曾登上昆仑山，赞叹不已：“唯天下良山，玉石之所在。”他曾经来到群玉之山，“取之玉版三乘，载玉万双”而归。周武王灭商时，间俘商官，获宝玉万四千，佩玉亿有八万。因为玉象征着吉祥与玉权，所以春秋战国时期，群雄争霸，其因就是争夺玉石之路的控制权。
玉石之路上的风云，波云诡谲。不仅有铁马金戈，血雨腥风，也有鲜花润美酒，情爱姻缘。
在敦煌61窟的壁画上，有一位头戴凤冠，手持香炉的王妃十分瞩目，簇拥她的侍女竟有数十个之多。特别是她胸前的那枚宝石，硕大而美丽，她就是敦煌当时的统治者曹议金的女儿。
在五代时期，中原再一次陷于战乱状态。河西走廊不断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袭扰。为了保持丝路和玉石之路的畅通，保持敦煌与河西走廊的安全，他一家三代都和于阗国结盟：他的女儿嫁给于阗国国王做王后，而于阗国王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曹议金的孙子。无疑，那位兵皇后佩带的宝石，就来自昆仑山下的和田。
从河西走廊经武威、安西、敦煌到南疆盛产玉石的地区，道路远不像今天这样难走。
据科学家考察证实，古代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有一条条河流，一处处绿洲。从昆仑山和天山上发源的河流，穿越沙漠南北相连，我们今天仍可以看到横贯大漠的大河干涸的河道。2000年前，这条玉石之路生态环境的严重恶化，终于导致了楼兰古国的最后毁灭。
史书记载，楼兰一带的人经常抢劫过往的商旅，珠宝玉石自然是他们抢劫的主要目标之一。以致人们谈虎变色，视为畏途。
由于阳关、玉门关外通往罗布泊。且末和南疆的玉石之路、丝绸之路上，匪盗横行，抢劫商旅与使臣，在历史上多次引发了战争。汉朝时，曾派数万骑兵，在从骠侯赵破奴的率领下，攻打楼兰，最后破城俘虏了楼兰王。频繁的战争，无疑大大加快了楼兰绿洲的彻底毁灭，也最终造成了这条道路的中断。唐朝高僧玄奘7世纪西行取经时曾路过这里，他在《大唐西域记》中写道：“至折摩驮那邦故国，即且末地也，城廓巍然，而人烟断绝，俘次东行千伤余里，至纳波缚故国，即楼兰地也。”可见这条玉石之路上，当时已相当荒凉。
4、从冰雪峡谷到不平静的雪线
珠宝玉石，便是梦中的现实。
采宝石与淘金一样，既有机遇，更充满了艰辛。
即使在古代，宝玉石也不是随便可采的。自和田玉被发现，并登上中国玉坛以后，一直成为人们所钟爱的珍品。其上品必然为王家和豪富们所占有。和田玉主要分为白玉、青玉、黄玉、墨玉4个品种，白玉是和田玉中的佳品。羊脂白玉几近透明，色泽柔和，世界上为和田所独有，尤为珍贵。由于南疆的玉石原生矿多在雪线以上的高山地区，河中的玉石主要为洪水季节靠雪水从山上冲刷夹带下来。所以，在河中拣玉和捞玉是有季节性的。
河中的雪水，冰冷彻骨。
“有没有办法不使它们震裂？”我问。
“问题是搞不清宝石长在哪块岩石中，一锤子砸下去，就全完了。有的在放炮时就遭到了破坏。”
我默然了，宝石破碎之光，像残照一样，刺得我心疼。
刘工说，找宝石要凭运气和经验。矿化点往往都很分散。有经验的人才能看得出来。哪块石头里可能有水晶，哪块石头里可能有玛瑙，砸开后，发现也有估计错的，有些质量不高的还不能算作宝石。
我住在矿区的小招待所里。
宽大的门窗，破旧的地板和走廊。1950年代，这幢别致的平房是苏联专家的别墅。他们对可可托海也有浓厚的兴趣？窗外，无数桦树叶在无声无息地飘落。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金黄。远处，额尔齐斯河的流水更加响亮了。
主人送我一块破碎了的海蓝宝石。
我带着这块宝石开始了更加久远的跋涉与找寻。
（此文略有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