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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树上的蓝月亮

发布时间:2022-11-05 15:10:04 来源:网友投稿

体会到自己男人的苦恼,让她感到阵阵的心疼。但她又无力分忧,好几次想劝劝,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她大气不出地躺下不敢去动弹,不想给苦恼的人添新的苦恼,默默祈求佛祖保佑尼玛,让他少些苦恼,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她在祈祷中等待着尼玛入睡,直到尼玛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她才放下心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已经深了,去念经的人还没有回来。远处野狗狂吠了几声,尼玛侧耳细细地听着,听不到别的动静,他又低下头,默念起经文。

占堆的女儿拉姆如果不是在今年出嫁。尼玛倒不愁买不起摩托车。按当地习俗头一年过年订下亲,第二年新年举办婚礼,除非村里有人过世,婚礼才会推迟。这一年,村里倒是太平。有阵子,说扎西老头快不行了,后来也没有消息了。看来没有什么大碍。

这个扎西老头,是个倔脾气的人,在病床上躺了好些个年头。家人多次劝他,上县里的医院看看,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死不了,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

刚得病那会儿,还能看见他拄根木棒在村里走动。没多久,说是已经下不了床。村里再见不到他的身影。

占堆跟扎西老头沾亲,他多次劝扎西老头上县城看病,有次还凑了些钱送去。扎西老头说什么都不收,还说,不是钱的事,怕的是在那条破路上折腾死。大伙心里都明白。骑马去县城倒是不至于折腾死,只是老头心疼钱。怕看病把家里那点儿钱全糟蹋光,拖累家人。

“呸呸呸!”尼玛轻声往地上吐着唾沫,又默念了几遍六字真言,心里暗自责备自己这个时候想起这么个可怜的老人,似乎是在盼着人家不得好。他又在心底里祈祷,扎西老人的病快些好起来。过些时候,到县城的路通了,乡里的车子就能开到村里,扎西老人躺在车里,上县里医院看看,或许能治好,但愿他能撑到那一天。

一阵夜风呼地吹过。冷冷地打在尼玛的脸上,他缩缩身子,双手搓搓手臂,透过单薄的衬衣,发现手臂冰凉,他站起来,走到院墙头,朝村中央望去。

惨淡的月光下。几间孤零零的农舍,像被冻住般没有生气。几只野狗拖着黑影无声地在小跑着相互追逐,远处传来几声凄凉的狗吠,整个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尼玛再没有等他们回来,他走进屋里,打着哈欠简单整理了床铺,睡下。

这一夜,尼玛睡得很死,不知睡了多久,觉得有人使劲推搡他,他才醒来,一睁眼看见愣头巴桑,喘着粗气,一脸焦急地说:“喂,起来,扎西老头死了。”说完,念着六字真言,在尼玛眼前着急地走来走去。尼玛摸着散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什么?”巴桑说:“快起来,扎西老头死了。”尼玛来不及想什么赶紧起身,跟着巴桑出了门。

扎西老头家聚了好些人。人们轻声念着六字真言都在各自忙碌。见尼玛进来,谁都不敢大声说话,黑着脸压低嗓门小声打了招呼,又忙开了。屋里很暗,唯一清晰可辨的只有扎西老头的老伴低沉的抽泣声,她身边围坐着一些人,正小声说着什么帮着安抚。尼玛径直走到她身边,有人立即让座给他。他坐下来,一见他,扎西老头的老伴心里的悲痛又一次被勾起,她委屈地抹着眼泪说:“太阳落山前还好好的,还问路修到哪儿了?月亮刚出来,说是心口疼,再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尼玛赶紧握住她的手,很心痛地安抚了几句,过后,他竟记不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几盏酥油灯微弱的火苗,在漂浮不定地摇动,地上,直愣愣躺着被哈达裹住的扎西老头。看到这一幕似乎证实扎西老头真的死了,而尼玛眼前浮现出扎西老头活生生的样子和以往与他一起经历的种种,一下子。话卡住喉咙,鼻子酸酸的,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很快地流下来,尼玛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喂,醒醒。”老婆说:“哭什么?”尼玛猛醒过来,心里特别的难受。老婆又问:“做噩梦啦?”尼玛没有回答,眼前还是扎西老头直愣愣躺着的样子。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眼角有些清凉,手背抹了一把,发现是眼泪,他抹着泪水,心里倒是庆幸这只是一场梦。

“什么梦?都哭出声来。”老婆问。

“嗨。梦到扎西老头过世。”

“梦见人死是好事,别想了,睡吧。”

“啥时间回的?”

“刚回。说好要早些散。好些村民明儿一早要上县城买摩托车。后来,天下雨,改了主意,弄到很晚才散。”

“好性急呀……”尼玛小声说着,稍稍坐起来,头靠着墙,细细一听,哗哗的雨声异常的急切,似乎每个雨滴都在争抢着先落地。

天气就这么个奇怪,每到夏季,白天还是大晴天,到了夜里,雨就会没头没脑地下起来。到了凌晨,雨又毫无征兆地停下来。夜里一下雨,也辨不清个时候,他躺下来着急,起来又担心太早了,正不知所措时,忽而听到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叫喊声。他赶忙起来,心里猜测出了什么急事?

开门一看,占堆和两个村民竖直了站在屋檐下避雨,见他开门,三个人挤进门框下躲雨。占堆扯了扯尼玛的袖子有些为难地说,扎西老头快不行了,正准备送到县城,人手不够要他帮忙。

尼玛看看天,雨下得正急,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心里寻思着这么大的雨,咋把人送到县城?占堆像是猜出他的疑惑说:“跟修路的说过了,他们的车子帮着送,你帮着把人抬上车子去。”

来到扎西老头家,老头躺在一张木板上,身下垫着垫子,身上盖着一床有些旧的棉被。他双眼紧闭,脸上时不时露出强忍剧痛的痛苦表情。根本无力做出自己的主张,只能听任他人摆布。

占堆从墙角捡起厚实的折叠成一摞的塑料布,夹在腋下,语速急促地向扎西老头的家人交代了一番后,走到木板一角弯下腰。尼玛和两个同来的心领神会,各自走到木板的一角,把木板抬起来,扛到肩上,迈着碎步调整方向对准了门出去。走到门口,等在门口的四个人,高高举着一块大塑料布,当抬着的木板移到塑料布底下的正中时,举塑料布的人将塑料布严实遮住抬着的木板,出了院门。

扎西老头的老婆用头巾一把抓地抹着眼泪鼻涕,踉踉跄跄地追到门口。几个女人小跑着跟出来,劝说着将她拦在门口,她立在门口,眼神绝望。雨滴夹着风,无声地吹来,在她头上旋过,几根花白的头发随风颤颤巍巍地摇动,摇动,直到他们走远了,看不见了,她还立在门口,望着远方。

扎西老头被放置在车厢的一角,车厢上覆盖着一层塑料布,雨水打在上面,发出沉闷且急促声响。车子在痛苦地呻吟,躲在塑料布下的几个人,靠着车厢,身子随车子摇摇晃晃,体内所有的内脏似乎搅乱了位置。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哪怕车子狠狠地颠几下,身子弹起来,重重地摔下,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难受的表情,还像刚坐上车一样,一手摁住放扎西老头的木板。一手撑着车厢。

塑料布只盖住了车厢一角,尼玛坐在最外侧,背部大部分露在外面。车子卷起风,车厢上的塑料布变成波浪,一起一伏,将所有的雨水泼在尼玛的背上,尼玛的背部湿透了,衣服像是粘在了身子上,风贴着衣服吹过,冰凉的皮肤隔着衣服似乎都能看清。尼玛专注地盯着扎西老头,只要稍稍往里挪挪,还是可以避开雨水的肆虐,但他太专注了,连往里挪一挪的想法都没有,焦虑的眼神久久停在扎西老头的脸上。扎西老头每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尼玛的眼睛,哪怕一条皱纹稍稍变深,尼玛心里都会惊起一场波澜,似乎一场无法阻挡的灾难降临到了头上。

到达村前头山顶,雨瞬间停了,拆开塑料布,一轮白色的太阳正高挂在东边更远处的山顶,空气中弥漫着树林、野草、泥土的气息,山顶上的经幡在猎猎飘动。

村民每次走到这儿,都会停下来,颂一段经文,抛撒风马旗,祭拜山神。这次,出行突然,都没有来得及带风马旗。但车子还是停下来,他们走到经幡前,呼喊着,颂了经文。

尼玛双手合十,闭着眼默默地祈祷。这只是个简单的仪式,其他人很快上了车,尼玛似乎全身心沉浸在他的祈祷中,车上的人催促了几次,他也没有理会,看着他虔诚矗立祈祷的背影,他们也就不好再去 催。

过了许久,尼玛睁开眼,看见一条宽阔的路正从脚下一直蜿蜒到山脚,山腰的村子上,有几个人骑着摩托车,正向分辨不清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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