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代移民在美国扎根并非易事,吃苦都是为了下一代能有美好的未来,只要能生存下来,对于是否融入美国社会,他们并不太在意。可是这些移民的孩子们仍然面临着挑战:他们与中国的联系无法割断,但又难以在美国社会打开一片天地,最终很容易被边缘化。
日前,155名因所谓“盗伐林木”而被缅甸法院判处重刑的中国伐木工人,在缅甸总统签署的特赦令下被释放。虽然中国工人是否“非法”伐木还有待商榷,但在海外打拼讨生活的普通中国人的命运再一次进入公众视野。
从事“3D”工作的打工者
来自黑龙江的张先生在首尔做建筑工人,他说:“以前在国内也是在工地上干活,韩国挣得更多,就来这里了。有不少老乡也在韩国,他们有的在工厂工作,有的像我这样在工地干活,也有人在餐厅打工。”
张先生说,他身边的工友大多都是中国人,还有一些来自东南亚国家,因为这些工作太辛苦,韩国人不愿意干。
在韩国的外籍劳工,无论身份是否合法,绝大多数都从事“3D”工作,即“脏(Dirty)、难(Difficult)、险(Dangerous)”的工作,通常包括制造业、建筑业、服务业、农畜业和渔业等。好一点的在工厂流水线,更辛苦的则是在建筑工地、农场或者上渔船出海打鱼。
对张先生来说,虽然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以上,工作强度也很大,但这也可以算是一个“高薪职业”了:公司包吃住,各种保险齐全,月薪折合人民币约2万元,不仅够自己在韩国的生活,还能攒下不少寄回家。此外,每个月还有8天的假期。如果因工作而受伤,公司不仅会负担所有的医药费,还保证病假期间的基本工资,更重要的,不能在工人治疗和养伤期间予以解雇。
不过,这些都是一个具有合法身份的劳工所能享受的待遇,没有合法身份的“黑工”,境遇则完全不同。
据韩国法务部出入境外国人政策本部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12月31日,非法滞留韩国的外国人达到20.88万人,其中中国人占比最大,将近5万名。
吉林的金先生就曾是其中一员。7年前,金先生拿着旅游签证入境韩国,随后在韩国南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工作。非法滞留的日子里,金先生因经常要躲避韩国执法部门的检查和抓捕而担惊受怕,工作也没少换。
后来,金先生在一家泡菜工厂找到了工作,虽然挣得少了,但这个工作要比工地上轻松不少。怎料3年前的一天,金先生在工作时不小心把右手卷进了粉碎机,5根手指瞬间被卷掉。
遭此不幸的金先生,却不敢去医院治疗,因为去了医院,他的非法滞留者身份也可能暴露。最终,金先生还是被工友强制带到了医院,接上了两根手指,手术费用和后续的住院以及医疗费用共花去了将近10万元人民币,但因为没有保险,也没有用工保障,工厂老板只付了不到1/5的费用。而金先生不仅落下终身残疾,花费了几乎全部积蓄,还被遣返回国。
金先生的妻子和女儿都在国内,全家都靠他在韩国打工挣的钱养活。此前,他已经快5年没有回家看妻子和女儿了。“虽然失去了手指和工作,但我终于能回家了。”金先生感慨地说。如今,他在吉林老家经营着一家卖劳保用品的小卖店,生活虽不富裕,但至少再不用担惊受怕。
打拼艰难却依然选择留下
达吉斯坦共和国位于俄罗斯西南边陲,高加索山脉和里海之间,紧靠车臣共和国,受恐怖主义外溢效应影响,近年来这一弹丸之地被称为“俄罗斯最恐怖地带”。其第二大城市哈萨维尤尔特是达吉斯坦主要的商品批发集散地,中国侨胞则集中在俄罗斯人经营的服装鞋帽批发市场上,总共有数十人到上百人。
66岁的吴女士在这个市场经营儿童服装,她和弟弟承包了市场上的两个摊位,合并在一起摆满了小孩穿戴的夹克、长裤等,满满当当。吴女士称,在哈萨维尤尔特的中国人多数都挣到了钱,只是多少而已,她体弱多病,一年也能挣下几万块钱(人民币)。她的独子在这里打拼几年后已经回国买了房子、轿车、娶了媳妇。吴女士说,如今她已经无后顾之忧,只想趁还能工作在这里再多挣些钱。
谈起十几年在俄罗斯的经历,吴女士连连摇头,“可吃了不少苦,”吴女士说,早年由于没有合法的长期居留许可,四处躲避警察,要去外地不能坐飞机,只能在颠簸数天的长途大巴上缩在座位下方躲开警察,而从哈萨维尤尔特到莫斯科一路共有超过20个停车检查点。
在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几个中国大市场赫赫有名。几年前,经历了俄罗斯执法管理者几次突击检查和关停整顿后,如今中国商户大都集中在莫斯科东南部的柳布利偌大市场。
老井在柳布利偌大市场一处卖生鲜蔬菜的二层小楼中租了一个摊位,摊上从老干妈辣酱、火锅底料到鲜豆腐、小油菜应有尽有,老井的妻子帮他料理摊位。老井还给人理发,因为相比当地人收费低廉,并且位于中国人、越南人集中的大市场,生意也还不错。
在莫斯科的大市场上,像老井这样的中国人有不少,他们也就是那些在从中国到莫斯科的航班上携带大量货物,在过海关时会被俄方重点检查的背包客们;是那些遭遇俄警方突击检查不由分说全部被拉进警察局,后或被遣返、或被释放的非法外来移民。他们在莫斯科住地下室、因为没有合法身份而不敢随便上街、干苦活累活、还要担惊受怕一旦市场被查封可能赔得血本无归、还可能遭遇当地人敲诈、勒索等等,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仍选择留在俄罗斯。
投靠亲友,却被边缘化
住在美国西部加利福尼亚州的小漫来自广东,她的祖母早年來美,通过子女移民把全家带到了美国加州。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超龄,必须重新轮候,所以到美国时已经快30岁了。
虽然小漫在中国也是大学毕业,但她的英语并不好,不过她似乎没有好好学习英文的打算,因为加州的亚裔多,倒也没有跟美国本地人交往的必要,中文就够用了。
英文不好,找工作自然局限大。好的工作找不着,拿最低时薪的服务行业如收银员、修甲师等她又不屑去做。好在她在中国时开了一个网店,销售还算能够维持她的日常开销,反正和父母住在一起,连房租都省了。
像小漫这样的新移民,在美国不算少数。他们虽然到了美国,也有合法的身份,但是却完全不能融入当地社会,成为社会的“边缘人”。
在美的中国移民一般有三种,第一种是通过读书来到美国,通过在美工作进而申请到绿卡;第二种是投资移民,这些人富有,拿美国身份是为了家庭和生意考虑;最后一种则是投靠亲友而来,其中少数是通过非法途径、辗转多国才最后抵达了美国。
这三种移民中,富人最不在意是否融入主流社会,因为他们并不长期待在美国,而是全世界到处飞,交往的圈子也往往和普通中国移民没有交集。
读书留美的中國移民虽然因为文化差异而常常感觉到就业的压力,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能找到白领工作,晋升为美国中产阶级。
最为吃力的,恐怕是那些投靠亲友的中国移民。美国的亲友移民政策对于成年子女、非直系亲属比较严苛,需要等许多年才能来美,等终于拿到绿卡时,年纪已经过了最佳的学习美国文化的时机。这些移民中有些来了以后也会继续上学,但仍有不少因为没有美国学历而找工作处处碰壁。小漫便是后者。
和小漫的自得其乐、随心所欲相比,家住马里兰州的小勇对于自己的现状则是非常不满。小勇高中时随父母移民来美,在美国读完了高中和大学。小勇的父母勤劳肯干,勤俭持家,靠着亲戚的帮助在美国站住了脚跟。但是由于孩子多,生活花销也大,加上父母完全不会英语,只能干体力工作,全家只能租住在廉价房里,还要经常拿政府救济的食品券。
年轻气盛的小勇总是羞于带朋友回家,贫困的家境也不可能为他创造机会去上顶级的美国大学,因此他总是琢磨着如何改变命运。
州立大学毕业后,小勇看到美国常见的征兵广告,不由得十分动心:当兵挺光荣的,能磨炼意志,薪酬高而且退役后能有丰厚的退休金,读大学甚至研究生也能得到资助,买房贷款也能利率从优。
不过,小勇的母亲坚决反对,她考虑美国仍然在海外打仗,当兵就意味着每年都要去伊拉克或者阿富汗过上提心吊胆的几个月。母子二人为此争执不断,至今仍然没有结果。
第一代移民在美国扎根并非易事,吃苦都是为了下一代能有美好的未来,只要能生存下来,对于是否融入美国社会,他们并不太在意。可是这些移民的孩子们却面临着挑战:他们与中国的联系无法割断,但又难以在美国社会打开一片天地,最终很容易被边缘化。
(《国际先驱导报》 2015年总第7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