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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博士论坛】《荷马史诗》中的英雄特质及其现代意义黄 蕾(复旦大学 历史系 , 上海 200433)[摘 要]《荷马史诗》刻画了无数感人至深的英雄形象 , 如阿基琉斯、赫克托耳、奥德赛等等。这些英雄威武高大 , 具有英勇善战、奋不顾身的英雄本色 ; 他们向往卓越 , 表现出向命运挑战的英雄气概 , 在向命运抗争的过程中 , 个体生命的价值得到张扬 , 显示出浓重的悲剧意识 ; 他们追求荣誉 , 为了这一目标矢志不渝。这些精神特质 , 至今仍散发出永久的魅力 , 具有持久不衰的现代意义。[关键词]《荷马史诗》 ; 英雄形象 ; 现代意义[中图分类号] K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 - 3541 (2010) 03 - 0093 - 03[收稿日期] 2010 - 02 - 09 英雄“ 是一个非常古老而又独特的概念”《荷马史诗》中的英雄是这样一群人 : 威武无比、英勇善战 ; 难以逃脱必死的命运 , 一生渗透着浓郁的悲剧意识 ;他们努力和命运抗争 , 在抗争中追求万古不变的声誉。这些精神特质 , 已融化在人们的血液中 , 成为具有范型意义的西方价值观 , 至今仍散发出永久的魅力 , 显示出难以泯灭的现代意义。一《荷马史诗》的人物形象大致可分为四种 : 神、英雄、普通人、奴隶。作为神和普通人之间的英雄 , 他们多有神的血统 , 外形高大威武、勇猛善战 , 在这一点上超出了常人。奥德赛是史诗中最智勇双全的英雄。奥德赛的妻子为拒绝求婚人 , 提出让他们使用奥德赛的弓箭 , 结果求婚者们均未成功。而奥德赛“ 他拿起箭矢搭弓背 , 拉紧矢托和弓弦 , 坐在原先的座椅上 , 稳稳地射出箭矢 , 对准前面的目标 , 没错过所有的铁斧 , 从第一把斧的圆孔 ,直穿过最后一个 , 飞到门外边。
”巧由此显得尤为突出 , 更彰显出异于常人的能力。当然 ,英雄毕竟不是神而是人 , 他们也有害怕、犹豫的时候 ,但最终他们的勇气总会战胜懦弱 , 勇敢地迎向已知或未知的命运。当奥德赛独自一人面对敌人时 :“ 他长吁一声对自己倔强的心灵这样说 :‘ 天啊 , 我怎么办 ? 在敌人面前逃跑是奇耻大辱 , 单独被擒更令人害怕 , 克罗诺斯之子吓跑了所有的达那奥斯人。但我的心啊为什么要忧虑这些事情 ? 只有可耻的胆小鬼才思虑逃避战斗 , 勇敢的战士在任何险境都坚定不移 , 无论是进攻敌人 , 还是被[1](p.15),[2](p.452)英雄的力量和技敌人攻击’ 。
”能说明英雄们作为常人的一种心态。阿基琉斯 , 更是史诗中着力刻画的一个刚毅无比的英雄形象。
《荷马史诗》用了将近一半的文字描写阿基琉斯 , 后世举凡谈及《荷马史诗》中的英雄 , 阿基琉斯不可绕过。正如学者所指出的那样 :“ 那些喜欢听《伊里亚特》的人们 , 都更加迷恋于史诗激动人心的核心部分 ,阿喀琉斯的故事 — 他的勇气、力量、道德准则、饱满的激情 , 和他的死亡。
”也认为 , 希腊人把英雄所有的一切勇敢属性以及这些属性所产生的一切情感和习俗都归到阿基琉斯一人身上[5](p.423)。甚至有人认为 : “ 《伊里亚特》里的每一个登场人物都表现出希腊民族精神的某一个方面 ; 可是 , 阿喀琉斯是这个民族的实质力量的总和。
”在荷马的世界里 , 通过劫掠其他城市获得战利品是无可厚非的英雄行为 , 攻陷城池 , 将城中男人尽皆屠戮 ,把妇女儿童沦为奴隶也不受道德谴责。英雄们通过各种方式 , 掠夺抢占财富 , 在史诗中不受批评 , 反而得到赞扬。因为获得财富的手段通常是战争 , 只有在战争中取胜的一方 , 才能够获得战利品 ; 战争的胜利 , 显示了他们英勇善战 , 故此财富的多少很大程度上体现出作战能力大小。赫克托耳正是这样一个面对战争英勇无比的英雄。特洛亚一方只有他一人武艺超群 , 面对的却是一个强大的英雄群体。是苟延残喘 , 还是为了荣誉直面死神 ? 作为统治者 , 他选择以死来为自己和家族、城邦赢得荣誉 ,“ 要想成为王者 , 就必须显得英勇顽强”[3](p.282)这位智勇双全的英雄的“ 独白” , 颇[4](p.52)近世意大利著名思想家维柯[6](p.347)[7](p.499)。战场上 ,—39—2010 年第 3 期(总第 221 期)THE NORTHERN FORUMNo13 , 2010T otal No1221
他教训逃兵波吕达马斯 :“ 最好的征兆只有一个 — — — 为国家而战。可你竟然如此害怕战斗和厮杀 ? 即使大家都战死在阿尔戈斯人的船边 , 你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送掉性命 ,因为你的那颗心不坚定 , 也不好作战。不过如果你想逃避这场战斗 , 或巧言惑众 , 恐吓别人也不参战 , 那你会在我的投枪下丧掉性命。
”念 , 奋战到底 , 任何退缩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可耻的。中国古代有“ 聪明秀出 , 谓之英 ; 胆力过人 , 谓之雄”单是匹夫之勇 , 更要有智慧有谋略 , 懂得战争技巧。例如 , 赫克托耳就炫耀他懂得战争的种种技巧 :“ 你可不要把我当作不懂战事的孩子或是妇人来考验。我是一个精通战事和杀戮的人。我懂得怎样把这块用干牛皮做成的盾牌摆向左边、右边 , 这是作战的艺术 , 我知道怎样策马进攻战车的阵势 , 也知道怎样在近战中踏着阿瑞斯的节奏。
”在总结古今中外神话中的英雄们的行为后 , 得出这样的结论 : “ 弓箭的发明 , 使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大大增强 ,由此而出现了‘ 穿杨贯虱’ ‘ 射雀中目’ 等等神话传说 ,几乎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古老的射手英雄。箭 , 即使在他们竞选领袖和进行婚姻考验时也都发挥了神奇的作用。
”史诗》中的英雄形象确有几分相似之处。某种意义上 ,《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仍然适应我们今天称之为“ 英雄” 的标准。如在战斗中不屈不挠、英勇无畏 , 将自己的命运和城邦的命运紧密相连、生死与共的情怀等等 , 古今相通 , 中外合一。二别林斯基指出 :“ 长篇史诗的登场人物必须是民族精神的十足代表”的人。奥德赛即是这样的英雄。他是勇敢的战士 , 老练的水手 , 经验丰富的农夫 , 对音乐和艺术有着很敏锐的洞察力。他历经种种磨难 , 回到家中 , 用计谋打败那群追求他妻子谋求他财富的人。史诗中的描述 , 不仅是对他英勇顽强的英雄品格的肯定 , 更是对完美人格的颂扬。这种对全能的人的塑造 , 在文艺复兴时期得到进一步张扬。比如 , 众所周知的达· 芬奇就是一位集画家、天文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等于一身的全才 ; 著名的思想家阿尔贝蒂 , 他在自传中写到他自己如何在文学、体育、音乐、数学等方面皆有成就[10](p.480)。尽管英雄们追求完美和卓越 , 但他们毕竟是人 , 不是神 , 因而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
“ 或者注定要死 , 或者永生不死 , 这就是人和神本质上的区别。
”采精辟指出的那样 , 荷马式人物的真正悲痛在于和生存的分离 , 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分离 :“ ‘ 对于他们 , 最坏的东西是马上就死 , 次坏的东西是迟早要死’ 。一旦发出这样的悲叹 , 那么它听起来又是针对短命的阿喀琉斯 , 针对人类像树叶一般的世代更替变化 , 针对英雄时代的没落而发。渴望活下去 , 甚至活一天算一天 , 这对于最伟大的英雄来说也不算有失体面。⋯⋯‘ 意志’ 如此强烈—49—[3](p.310)面对战斗 , 只能坚定信[8](p.145)之说 , 《荷马史诗》也是如此。英勇善战不单[3](p.178)英雄们还善于使用弓箭。现代神话学家们[9](p.269)比如 , 中国历史上后羿射日的神话与《荷马[6](p.347), 那就是追求卓越 , 成为全知全能[11](p.80)正如尼地要求这种生存 , 荷马式的人感觉自己和它如此融为一体 , 以至于这种悲叹甚至变成了对它的颂歌。
”在英雄身上 , 有死的人性和不死的神性完美的结合 ,公元前 5 世纪的智者学派的戈尔吉亚斯称之“ 不朽的丧事” , “ 尽管他们死去了 , 对他们的怀恋并不因他们的死而一起死去 ; 这种怀恋是不朽的 , 尽管它寄寓在并非不朽的躯体中 , 它对那些不再活着的人来说 , 却不停地存活着。
”之言。萨尔佩冬对战友如是说 :“ 朋友啊 , 倘若我们躲过了这场战斗 , 便可长生不死 , 还可永葆青春 , 那我自己也不会置身前列厮杀 , 也不会派你投入能给人荣誉的战争 ; 但现在死亡的巨大力量无处不在 , 谁也躲不开它 ,那就让我们上前吧 , 或给别人荣誉 , 或别人把荣誉给我们。
”事实上 , 他们的光辉业绩在诗人们口里传唱 , 赞美他们的外形高大俊朗、传诵他们的战斗英勇顽强 , 从而赢得了永世的赞扬 , 这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来获得的一种不朽。有如论者指出 :“ 英雄是离神最近的人 , 荣誉就是他们摆脱终有一死命运而向神靠拢的动力 , 是英雄进入天国的门票。
”英雄们用他们的生命唱出一曲曲感天动地的悲歌 , 他们的故事由一代代的诗人歌者传唱 , 千古流传 , 他们的英雄行为也为后世所景仰和效法。浓重的悲剧意识是《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们最震撼人心之处。正如朱光潜所说:“ 悲剧使我们接触到崇高和庄重的美 , 因此能唤起我们自己灵魂中崇高庄重的感情。
”深深打动时 , 已经不在简单地用道德判断评判他们行为的是非对错 , 而是上升到一个审美的高度 , 先是认识到命运的无常 , 继而感到人类自身的无力和渺小 , 即便是英雄也无法摆脱命运的安排。作为苍茫宇宙下生活的渺小人类 ,即便是他们中的佼佼者 — — — 英雄 , 面对的也依旧是未知的世界和无法控制的命运。在这种无力感中 , 是妥协还是抗争 ? 于是由英雄的个人悲歌化为对人生、对整个人类的思索。这种悲剧意识 , 有学者认为是欧洲思想文化的本质特征[15]。对此 , 姑且置而勿论 , 但至少可以这样认为 , 它是史诗中的英雄人物给我们最深的启示 , 也是西方价值观念的重要构成因素 , 更是英雄们可以超越时空 , 代代相传 , 具有永恒魅力的重要原因。三《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不仅英勇善战、视死如归 , 显示出英雄本色和英雄气概 , 而且还有矢志不渝的目标— — — 为了追求荣誉甘愿牺牲一切。战场上 , 英勇杀敌 ,捐躯沙场是一种荣誉。赫克托耳毅然选择以生命成就荣誉 ,“ 我的心也不容我逃避 , 我一向习惯于勇敢杀敌 , 同特洛亚人并肩打头阵 , 为我父亲和我自己赢得莫大的荣誉。
”聚敛钱财、仗义疏财也是一种荣誉。
“ 荷马笔下的英雄们之所以打仗 , 并非出于后来的中世纪的骑士动机 ,而是为了保持各自的地位和猎取荣誉 — — — 荣誉是个抽象的概念 , 但可以用物质财富来量化。
”[12](p.27)[7](p.506)戈尔吉亚斯之言正是一个绝妙的“ 智者”[3](p.313 - 314)[12](p.208)[14](p.70)当人们被英雄们的行为[3](p.165)[16](p.80)阿基琉斯的
愤怒不仅仅因为阿伽门农夺走他的战利品女奴 , 更为重要的是 , 夺走了他的辛苦战斗换来的荣誉。战利品和荣誉相关 , 被抢夺了战利品就等于伤害了荣誉 , 阿基琉斯对此实在最难以容忍。不唯阿基琉斯 , 军中另一英雄捏斯托尔也这么认为。亚里士多德也不点名地批评了阿伽门农的这一行为 :“ 一个公正的领袖对自己毫不多取 , 因此应该对他有所补偿 , 这就是荣誉和尊严 , 有人不以为满足 , 他就会成为暴君。
”愤恨是因为他们十年来一直生活在他的家里 , 消耗他的财产 , 追求他的妻子 , 使得他的荣誉受损。总之 , 在生命和荣誉之间 , 英雄们宁可选择后者 ,英雄们所追求的是 : “ 光荣名声会传扬遐迩如黎明远照”辱没祖先的种族”里在著名的“ 葬礼演说” 中说得很清楚 :“ 这些人之所以会赢得这一切 , 是由于他们的勇敢精神 , 他们的责任感 ,他们在行动中有一种强烈的荣誉感 ; 你们也一定会意识到 , 在一项冒险事业中 , 任何个人的失败都不会使他们觉得城邦使他们丧失勇气 , 他们反而会尽可能地把他们最光荣的东西奉献出来。他们无一例外地把生命奉献出来 , 这使他们都获得了永世常青的声誉。至于坟墓 , 不只是安葬他们遗骸的地方 , 而且是存放着他们荣誉的最崇高的圣地 , 它将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 , 人们一有机会就将在这里缅怀他们的行为或业绩。因为英雄们把整个大地作为他们的坟墓 , 甚至在远离家乡的土地上 , 那里的墓志铭不是铭刻于记功柱上 , 而是以不成文的文本铭记于人们的心中 , 成为每个人心目中的圣地。
”四史诗对于英雄形象的描绘 , 生动鲜活 , 难以忘怀。中世纪的意大利著名诗人塔索曾经说过 :“ 英雄史诗是对于光辉的、伟大的和完美的行为的模仿 ; 它采用卓绝的韵文描述情节 ; 借助惊奇来激动人的心灵。
”马史诗》正是如此 , 它刻画了无数英雄的形象 , 叱咤风云、英勇善战的阿基琉斯 , 忠勇双全、重情重义的赫克托耳 , 智慧超群、坚毅无畏的奥德赛等等 , 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论者谓 :“ ‘ 希腊艺术和史诗’ 就是这样以明朗生动的艺术形象把人的这些固有性格 , 即人的本性赤裸裸地绝对真实地表现出来 , 给我们留下那么多公正、刚强、勇敢的男子和妇女的形象 , 让人性被扭曲了的后代人看到人的本来面貌而为之倾倒。
”作家们以史诗中的人物为中心 , 写出了了无数感人至深的小说戏剧等 , 艺术家们各自以特有的艺术形式表现史诗中的英雄 , 使史诗中的英雄形象丰满和深入人心。另一方面 , 史诗中的英雄形象 , 为后世塑造了道德的榜样和精神的楷模。正如马克思所说 :“ 希腊神话不仅是希腊艺术的武库 , 而且是它的土壤”提供了“ 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在谈到希腊艺术和史诗的时指出 :“ 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17](p.108)奥德赛对那些求婚者的[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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